书海阁小说 > 红楼:重生贾瑞,铁血风流 > 第303章 甄家风波,可卿故事
  钟山风雨起仓皇。

  五月初的金陵应天府,天气已带了几分燥热,但甄府的后宅议事厅内,却还沁着丝丝凉意。

  甄家三小姐甄雪穿着家常鹅黄绫子衫,身材高挑,纤润合度,正端坐在方桌旁,看着府内账房划拨算盘珠子。

  只听到噼啪作响,清脆利落,甄府的收支脉络,已然在她脑海中纤毫毕现。

  阳光透过高丽纸窗棂,在她鸦青的鬓边簪子上跳跃,映得眉眼沉静,不见半分闺阁弱态。

  两个月前,由于长房大哥一家夫妻争斗,鸡犬不宁,甄应嘉夫人又常年心悸头晕,难以管家。

  于是十六岁的甄三小姐临危受命,开始执掌中馈,经过日夜操劳,她已逐渐掌控局面。

  但越了解,她越触目惊心,不知何言。

  “三小姐。”

  一个管事媳妇垂手立在一旁,声音带着小心道:

  “这是上月各庄子送来的出息单子,六处庄子,报上来的粮米数比往年同期又减了两成半。

  那边管事说,是春上雨水多,沤了秧苗。”

  甄雪没抬头,只是让账房算账,待最后那颗珠子嗒地一声归位,她才抬头冷道:

  “我记得二月里庄头递的条陈,还拍胸脯保证今年风调雨顺,定比去年出息好。

  这才隔了多久,口风就变了?近来是有些雨水,但我可不记得雨水大的有连场暴雨坏秧。”

  “叫他和他家里人一起来,我请你们几位管家在旁边,我要当面问。

  然后你再派人,拿着我的对牌,去府衙户科房,借阅上月应天府各州县报上来的雨情水情邸报副本。

  比对一下,他那庄子上,到底下了多少雨。”

  “是,三小姐,我知道了。”

  管事媳妇如蒙大赦,连忙应声退下。

  甄雪轻轻合上账册,揉了揉自己的眉间。

  这甄府,外头看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她父亲甄应嘉官居体仁院总裁,掌江南织造贡物,几代人是天子在江南的耳目,祖母更是太上皇乾德爷当年奶妈,圣眷优隆。

  府邸连绵数重,仆从如云,每日里迎来送往的不是高官显宦,就是豪商巨贾。

  可只有管着这内里庶务的人才知道,架子搭得太大,内囊早已虚空。

  庄子出息年年减,铺子里的买卖多有挂账赊欠收不回的,偏生府里排场丝毫不能减。

  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穿衣吃饭,月例银子,人情往来,宫里各处常例孝敬,哪一样不是银子流水般淌出去?

  更别提大房那位堂兄甄铎和他媳妇惹下的那些窟窿。

  刚处理完庄子的事,她母亲甄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匆匆进来,脸上带着急色:

  “三小姐,四小姐那边有信儿从神京递回来了。”

  甄雪听后精神一振。

  她的妹妹四小姐甄雨,上月被家里以“陪伴京中贵戚”的名义悄悄送进了神京,实则是为选秀入宫做准备。

  这是甄家为维系圣眷,布局未来下的一步重棋。

  信是甄雨身边的心腹识字嬷嬷写的,只寥寥数语,经由甄家在京城的秘密渠道传回。

  甄雪展开一看,神情微变,就起身道:“我去回母亲。”

  甄夫人正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由小丫鬟捶着腿,脸色有些恹恹的,见甄雪进来,才强打起精神。

  甄雪将信呈上,轻声道:

  “母亲,雨妹妹的信,说是已过了初选,即将入宫。

  现在先在我们老亲贾府那边安歇,贾家老太太极喜爱她,常常设宴款待,把妹妹当做自家孙女般宠爱。

  嬷嬷还说雨妹妹之前性子急,现在学了规矩,收敛了许多,越发懂事了。”

  甄夫人听到此话,长长舒了口气,念了声佛:

  “阿弥陀佛,总算没白费心思,宫里水深,规矩大如天,她能稳得住就好。”

  她拉着甄雪的手,又忍不住叹气道:

  “你父亲这些日子,因为你三叔的事,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外面看着风光,里头的难处极大,雪儿,亏得有你帮衬着娘料理这些琐碎,不然......”

  “母亲说哪里话,这是女儿分内之事。”

  甄雪温言安慰,但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送女入宫,何尝不是父亲在太上皇与新帝之间摇摆不定,两头下注的体现?

  他既舍不得太上皇的旧恩,又怕新帝清算,想提前在新帝的后宫埋下一颗钉子。

  可这步棋,走得何其凶险,圣心难测,皇帝可未必会被后宫轻易左右。

  母女俩正说着体己话,外头一阵喧哗,夹杂着女子尖利的哭骂声隐隐传来。

  甄雪眉头一皱,示意身边的丫鬟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丫鬟回来,脸色难看地回禀:

  “回夫人,三小姐,是大奶奶屋里的芷若姑娘,被铎大爷新收的那个外室,叫什么吴二姐的,带着人堵在角门打骂。

  说芷若姑娘克扣了她的月例银子,还咒她生不出儿子。”

  甄夫人气得手直抖道:

  “反了!反了天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也敢到府里来撒野打人?沈月湄呢?她就这么看着?”

  沈月湄就是甄雪的堂嫂。

  甄家与贾家极其相似,贾家有对琏二爷和凤奶奶,甄家有对铎大爷和湄奶奶,性子状况也类似。

  如今这位甄家铎大爷,以自家媳妇不生养为理由,也在外面有了外室,叫做吴二姐。

  听到此话,甄雪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堂兄甄铎,标准的膏粱纨绔,不读书,不理家业,整日里只知斗鸡走马,眠花宿柳。

  去年他生母,大太太去世热孝期间,就在外面勾搭上了这个吴二姐,养在外头,闹得满城风雨。

  他媳妇沈月湄,倒是个精明泼辣的,把着内务和外头几处要紧的产业,可偏偏管不住自己男人,夫妻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这沈月湄恨毒了吴二姐,明里暗里克扣刁难是常事,今日这吴二姐竟敢打上门来,显见是被逼急了,也是仗着甄铎的宠爱越发没了规矩。

  更麻烦的是,甄铎夫妇在外头仗着甄家的势,包揽诉讼,私放印子钱,全靠甄家的名头和银子才压下去。

  这些事,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一旦被对头揪住,就是塌天大祸。

  “母亲息怒。”

  甄雪按住甄夫人的手,声音依旧平稳道:

  “这芷若是嫂子从娘家带来的心腹,最是妥当,不会真吃什么大亏,这事闹起来,打的还是我们甄家的脸面,女儿去看看吧。”

  她起身走到廊下,对着候命的管事沉声道:

  “去,告诉那吴二姐,甄府不是她撒野的地方,再闹,立刻捆了送官,按冲撞官眷,搅扰府邸论处!

  她若识相,让她即刻离开,该她的月例,稍后自会有人送去。

  再悄悄传话给嫂子,内宅的事内宅了,闹到府门前,父亲面上须不好看,请她约束下人,若非要闹起来,就是让阖家脸面难看。”

  管事领命而去。

  很快,外面的哭闹声便低了下去,终至平息。

  今天这桩麻烦算是过了,但麻烦过后接着是麻烦,却没那么容易歇住。

  甄雪站在廊下,看着庭院里开得正盛的几株芍药,红得刺眼。

  这甄府的后院,何尝不是表面繁花似锦。

  实则底下充满了污糟暗涌,丫鬟仆妇间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各房主子明争暗斗,大房更是像个不断溃烂的脓疮。

  处理完这糟心事,甄雪略感疲惫,打算回自己院子歇息片刻。

  刚走到穿堂,就听见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和着清越的笛音,从东边小花园的戏台子方向飘来。

  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她那宝贝弟弟甄宝玉,又在和他那群丫鬟们排演新戏了。

  甄雪脚步一转,向小花园走去。

  绕过假山,果然见水榭旁的空地上,甄宝玉穿着大红箭袖,头上簪着朵新摘海棠,正手舞足蹈对着几个穿着戏服的丫鬟比划。

  一个眉眼灵秀的小丫鬟拿着笛子在吹,吹的正是南柯记中的词:

  “花面逢迎,世情如纸薄。谁怜破镜重圆,覆水难收,夜雨梨花深闭门。”

  甄宝玉听得摇头晃脑,一脸沉醉,见甄雪来了,他眼睛一亮,笑道:

  “好姐姐,快来听听,这段皂罗袍吹得可好?我觉着比外头班子里的笛师也不差了。”

  甄雪无奈地摇头,拿帕子替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叹道:

  “你呀,整日里就知道这些,父亲前日问你书读到哪儿了,你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仔细父亲考校你,又该挨训。”

  甄宝玉浑不在意笑道:

  “那些圣贤书,读着无趣极了,哪有这曲子词好,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写得多好,这人世间的好东西,原就不在那些功名利禄上。”

  他忽然指着水榭边一丛开得正盛的白色荼蘼花,花瓣在风中簌簌飘落几片道:

  “你看这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花开得再好,终有谢时。

  人活一世,争名逐利,到头来不也如这落花一般,终归尘土,倒不如及时行乐,与姐妹们一处说说笑笑,才不辜负这韶光。”

  他这话说得天真烂漫,却让甄雪心中却是一凛,这话全是不祥之兆。

  这弟弟,平日里看着最是不通世务,只知在姐妹堆里厮混,可偶尔说出的话,竟带着几分勘破世情的禅味。

  但偌大的家族,若人人都是如他这般,那家族大势,又有谁来支撑。

  “胡说些什么!”

  甄雪压下心头不祥预感,板起脸轻斥道:

  “小小年纪,倒学起参禅悟道来了,仔细我告诉父亲。”

  甄宝玉吐了吐舌头,混不在意,又缠着甄雪品评他们的新戏。

  甄雪耐着性子听了两句,正想劝他收心,院外忽然跑来他的丫鬟,招呼了下手,甄宝玉见状忙走了过去。

  这丫鬟凑到甄宝玉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甄宝玉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眉头紧锁道:“你说的是真的?”

  丫鬟连连点头道:

  “说是有急事想见你,现在就在后门角门等着,还说不敢惊动旁人,只盼着和你见一面。”

  传话的人是秦可卿贴身丫鬟瑞珠,说自己好不容易能出来,希望能见玉二爷一面。

  而甄宝玉一听是秦可卿的人要见自己,心中顿时急了。

  他自从和秦可卿见过后,便生了几份痴气,怜惜她温婉才情,希望时时亲近。

  前些日子听闻秦业因贪腐入狱,秦家被看管起来,他便日日惦记,只是被家里拘着,不得出去探望。

  如今听闻瑞珠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排戏,忙对甄雪道:

  “姐姐,我去去就回,我那边有要紧朋友找我说要紧事!”

  甄雪微微皱眉,还要问是谁找你,这边又有丫鬟过来,说老爷有话要跟三小姐说,甄雪来不及问,只好匆匆离开。

  她径直往前院书房去,刚进门,就见甄应嘉正对着一叠账册,见她进来,便道:

  “雪儿来了,你看看这几笔银子的去向,我总觉得有些糊涂。”

  甄雪接过账册,快速翻阅起来,指尖点着账目条目,一一解释:

  “父亲,这笔是给神京贾家的节礼,按往年规矩加倍送的,为的是照拂四妹妹。

  这笔是城外田庄的典银,填补了上月宫里孝敬的窟窿。

  还有这笔,是给大奶奶铺子的回款,垫付了府里的月例。”

  她条理清晰,每一笔收支都说得明明白白,没有半分错漏。

  甄应嘉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叹道:

  “雪儿,你若是个男儿,为父也能少操许多心。

  甄家这几个子弟,不是耽于享乐,就是资质平庸,唯有你,心思缜密,处事稳妥,可惜了......”

  甄雪忙温声道:“父亲说笑了,女儿能为家里分忧,已是万幸。

  四妹妹在宫里好好的,日后定能为家族争光。”

  甄应嘉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道:

  “但愿如此,如今太上皇那边要孝敬,新帝这边要打点,南京镇守何公公、应天知府贾雨村这些人也要来往,处处都要用银子。

  若雨丫头能得圣宠,咱们甄家就能稳如泰山了。”

  甄雪面上点头称是,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

  她忽然想起一首旧诗,依稀是“家国兴衰系弱肩,深宫朱墙锁流年”。

  这般将家族荣辱压在一个女子身上,于雨妹妹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这话她终究没说出口,只默默将账册整理好,又叮嘱了几句节流的法子,才告退离开。

  ......

  甄宝玉跟着小丫鬟赶到后门角门,远远就见瑞珠穿着一身素衣,神色憔悴地站在柳树下张望。

  他快步上前,急声问道:“瑞珠姐姐,你怎么来了?秦姐姐还好吗?秦伯父那边可有消息?”

  瑞珠见了甄宝玉,眼圈一红,屈膝便要下跪,被甄宝玉连忙扶住:“快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瑞珠哽咽道:“二爷,求您救救我们小姐吧!老爷入狱后,我们一家被巡按御史的人看管起来,住在之前租的宅院里,前几日还来搜过三次。

  小姐连日忧心,吃不下睡不着,人都瘦脱了形。”

  甄宝玉听得眼圈发红,忙道:

  “那你们缺什么?我这就让人送银子吃食过去!”

  他说着就要解腰间的玉佩,那是他最珍视的羊脂白玉佩,甄宝玉没有现银,就准备把这个送给瑞珠去卖。

  瑞珠却按住他的手,摇头道:

  “二爷,小姐不缺这些。巡按大人看管虽严,近来松了些,我能出来买些日用,只是小姐......小姐想见老爷一面。

  此事希望二爷帮忙。”

  甄宝玉闻言唬了一跳,连连摇头:

  “这怎么行?秦伯父是要犯,关押在按察司大牢,岂是说见就能见的?我哪有这本事?”

  瑞珠泪水直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二爷,除了您,我们实在无路可走了!

  小姐说,只求见老爷一面,问问他在牢里境况,也好安心。

  若是见不到,她怕是要在屋里哭死了!”

  甄宝玉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心中不忍,却又着实为难。

  他素来胆小,哪里敢去触碰官府的案子?可一想到秦可卿平日里温婉待人的模样,又狠不下心拒绝。

  瑞珠见他犹豫,眼神一决,猛地起身就要往旁边的石墙上撞去:

  “二爷若是不肯帮忙,我便死在这里,也对得起小姐的托付!”

  “哎!你快住手!”

  甄宝玉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急得满头大汗道:

  “好姐姐,你如此忠义,那我定要帮你。

  可我不敢找父亲,他定会骂我多管闲事。

  我家三姐姐虽管着家,可这是官府的事,她一个女孩子家也未必管用。

  我祖母年纪大了,恐怕也不会管这些。”

  甄宝玉思忖片刻,咬牙道:“我去找母亲!母亲素来疼我,我磨着她,说不定她能想办法。

  若是母亲也不帮,我就缠着她,总能想出法子来!”

  瑞珠见状,连忙磕头道谢:“多谢二爷!小姐若能见到老爷,定感念您的大恩!

  我在宅院里等您消息,千万不要让小姐失望!”

  甄宝玉连忙扶起她:“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我尽快给你回话。”

  看着瑞珠匆匆离去的背影,甄宝玉心头沉甸甸的,转身往内宅走去,只觉得这趟差事,比排十出戏都难。

  而瑞珠一路快步返回秦家租住的宅院,刚推开院门,就听见正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她心中一惊,连忙快步走进屋,只见秦可卿正坐在窗边落泪,眼眶红肿,神色憔悴,连平日里梳理得整齐的发髻都有些散乱。

  宝珠在一旁安慰,见瑞珠回来,忙道:

  “瑞珠,你可回来了,小姐从方才就一直哭,劝都劝不住。”

  瑞珠连忙上前,扶住秦可卿的胳膊,轻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可卿还没搭话,宝珠冷笑道: 红楼:重生贾瑞,铁血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