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帐添暖,心思浮动。
紫鹃听到宝琴此话,心中惊讶,不知宝琴这么说是何意,难道她知道姑娘和瑞大爷之事吗?
这事如今不好公之于众,紫鹃忙道:
“琴姑娘说什么,我竟听不明白。”
宝琴知道紫鹃是为护主,才如此谨慎,只含笑拉着她上自家马车,低声笑道:
“紫鹃,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所以不好明言,但我跟林姐姐情同姐妹,一切以她心意为主。”
“她和瑞大哥如何如何,我不会多嘴,但我想来,此事不大不小,但早知道,也好早做绸缪。”
“日后从容应对,主动筹谋,总比猝不及防,横生枝节要好。”
“至于林姐姐是坦然接纳,还是另有计较,一切以她心意来定,我不敢擅专。”
紫鹃长期跟着黛玉,也受了点诗礼熏陶,自然也懂其中关窍。
此时听到宝琴这话,恍然大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忙敛衽行礼道:
“琴姑娘真是思虑周全,为我家小姐这般着想,紫鹃在这里替姑娘谢过了。”
宝琴淡笑摇头,温言道:“我和林姐姐一见如故,瑞大哥也是侠义之人。”
“我也希望林姐姐顺遂无忧,这便是我真心所愿。”
紫鹃闻言,心中更加感动,感受宝琴掌心暖意,哽咽道:
“琴姑娘这番体贴心意,我日后必向姑娘细细禀明。”
宝琴轻点螓首,含笑应答,再扶着紫鹃下车。
马蹄嘚嘚,帘帷轻晃,阳光斜照,香尘远去。
紫鹃目送车影,继而乘上林家青帷小轿,匆匆离开。
只是在她轿帘落下没多久,贾瑞府中却有个小丫鬟蹑手蹑脚,沿着墙根而去。
......
篆烟袅袅,墨香淡淡,绣帘低垂,兰灯吐晕。
黛玉正在闺房中临窗伏案,执笔誊抄近日所作诗稿。
素笺上墨迹宛转,字字珠玑,皆是桃林相会后的缠绵心绪。
而晴雯则是坐在熏笼旁,就着灯影飞针走线,手中一幅西洋软烟罗上,彩珠贝片已缀出半枝缠枝花纹。
晴雯性格爽直,不喜藏话,在宝琴那日嘱咐她专做针线后,便将此事转而告知黛玉。
黛玉听后,也大力支持,说既然琴妹妹看重你的手艺,你这几日就别管杂事,就把此事做好,才算不负她的托付之意。
晴雯还有些不好意思,黛玉却含笑摆手,就把她一些浆洗洒扫的活计交付给其她小丫鬟分担,
只留些不好交予她人的贴身梳洗之事,依旧让晴雯来办,但总归是轻省许多。
晴雯这才知道姑娘一片赤诚,安心领命,不再推辞扭捏,就一心琢磨那件外氅。
这日黛玉写罢诗稿,搁笔揉腕,侧首见晴雯埋头穿针,翻飞如蝶,莞尔道:
“这莲瓣边缘的晕色,用戗针配三蓝线果然更显鲜活。”
晴雯忙停针抬头回道:“是姑娘前日教的法子,我试了竟比平针更灵透!”
黛玉笑道:“我只是从书中看来一些办法,你也知道我的,女红我做的不多,总归是你悟性极好,针脚也越发细密了。”
晴雯心中得意,但在黛玉面前,她却不像往日那边炫耀,只笑道:
“姑娘快别夸了,我只不过会点女红针织,比不过姑娘会读书写字呢。”
黛玉摇头笑说:“喜欢便是天赋,这些事上不计较长短。
我瞧你配色构图常有巧思,若得名师指点,必成大器,这事我日后留心了。”
晴雯闻言忙不停摇头,说道:“我这般身份,哪里敢想什么名师!”
黛玉轻轻卷起帕子,目光恳切说:
“事在人为,如若真有机缘,也是你的造化到了。
我会替你安排,你这手刺绣匠心独运,也是明珠不该蒙尘。
日后我想为你找位苏绣大家,让你正经拜师,也好成全你这番才情。”
晴雯心中感动,正待再说什么,紫鹃挑帘子进来,看到她们挨在一处说话,打趣道:
“说什么体己话呢,连灯花爆了都不理会?”
黛玉性格愈发开朗,此时也笑道:“在夸晴雯的缠枝莲呢,你也来品评品评?”
紫鹃见状,抿嘴一笑道:“那我可不敢扰了你们的雅兴,让姑娘和晴雯慢慢琢磨吧!”
黛玉还未说话,晴雯这回却没顶嘴,而是乖巧给紫鹃拿来温着的茶盏,又拉住紫鹃的手,软语道:
“好姐姐,你可别打趣我,快坐下歇歇。”
紫鹃有些惊讶,没想到晴雯这回却是转了性,没再伶牙俐俐反驳,就不推拒,只轻轻一拍她的肩膀,笑说:
“我们这么久以来情分,又岂会真笑话你,你别多心才是。”
三人说笑惯了,也不多提,随后紫鹃看也无外人,就说起了刚刚宝琴嘱咐之事——彩霞有孕的消息。
紫鹃既不渲染,也不遮掩,只是平铺直叙,有事说事,不夸张也不溢美罢了。
这话一说,晴雯手中绷架登时顿在原地,忙挑眉看着黛玉,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如今对此事倒是心平气和,不再像开始那般满心怀疑贾瑞对黛玉存着不轨,要如何如何。
她上次见到贾瑞,说一些怪话,也不过是打趣而已。
但这事毕竟关乎子嗣,对其他爷们来说,也算寻常正常,但放在姑娘和瑞大爷身上,似乎又有些不对。
晴雯心想,若是姑娘不高兴,我便跳出来先说些怪骂,好好啐瑞大爷一顿。
一来替姑娘解气,二来也是让姑娘暗暗把气发了,别伤她的身,然后寻了空,我再慢慢劝说。
紫鹃也不说话,只是关切看着黛玉。
静默须臾,黛玉黛眉微蹙,含露目中波光微澜,指尖无意识中捻着案角诗笺。
斜阳筛金,窗棂边上阳光漫过,在她睫羽下投一痕浅影。
但没过多久,黛玉轻咬嘴唇,双眸闪动,忽地笑了起来:
“紫鹃,这事你干嘛说得这般郑重,好像是个坏事,不能让人听到。
这原是大好事,我应该高兴才是。”
“彩霞我知道,性情柔顺,行事妥帖,瑞大哥身边有她服侍十分妥当,也难得她有这样的福分。”
“瑞大哥三代单传,如今有了血脉延续,我为他欢喜,我还希望是个麟儿呢。”
此话一说,有些不似黛玉旧日脾性,晴雯心中惊讶,但也暗松口气。
紫鹃更是疾步上前轻轻扶住黛玉道:
“姑娘,你能这般想,虽说是大喜事,但我们都不是外人,姑娘若是心里发闷,也可说出来,我们二人为你分忧呀。”
“紫鹃你这是胡说了,我并不委屈,真的是为大哥高兴。”
黛玉微笑拂开紫鹃的手道:
“去把我收着的那对赤金镶红宝的如意镯寻出来,再备些上等官燕,做成滋补汤品,再拿些松软料子,日后可做小衣。”
“明日你亲自送去,就说是父亲听闻瑞大哥府上有喜,聊表贺忱,若是见到彩霞,也可宽慰她几句,让她好生保养。”
“只是不要提到我,这等细节处,你自然知道,不用我多说。”
紫鹃见黛玉安排得如此妥帖周到,句句在理,忙应声道:
“姑娘放心,必定办得妥妥当当。”
紫鹃领命,自去清点物品,安排明日行程。
晴雯目送她出去,直到门帘落下,这才放下手中绷架,走到黛玉身边,挨着她在熏笼旁坐下。
晴雯压低声音道:
“如今就剩咱们两个了,要是心里头对彩霞这事,有一丁点的不舒坦,你就跟我说,别自己闷着。
我晴雯虽是个丫头,这张嘴却是不饶人的,你一句话,我这就去瑞大爷府上......”
“噗嗤......”
黛玉没等她说完,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伸出手,带着亲昵轻掐晴雯粉嫩脸颊。
“你整日里净想些有的没的!”
黛玉摇头道:
“我方才说了,是真的不在乎这些,这些事......不重要。”
“他的心意,我知道,我们的心思,是相通的。”
“若是换了旁的人这般行事,我嘴上或许不说,心里定是介怀的,但是对他......我却不在乎。
不是强装,是真心实意的不在乎,你也不用总想着替我去兴师问罪,反倒显得我小气了。”
黛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晴雯,狡黠道:
“我呀,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如何看我,因为我相信,他也定然懂得我的心意。
我担心的反倒是你,若是贸然跑去他跟前说些不中听的话,倒显得我们这边失了体统,对你反倒不好了。”
晴雯听得有些懵懂:“对我不好?”
黛玉推心置腹笑道:
“傻丫头,你想想看,彩霞如何,日后你自然也能如何。”
“你这双手,巧夺天工,心思也玲珑剔透,只要稍稍收敛那爆炭性子,行事再沉稳些,他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只怕看得比彩霞还要更重几分呢。”
这话语,既是许诺期许,更隐隐点出了晴雯在黛玉未来规划中的位置,远不止是一个普通丫鬟。
晴雯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涌上脸颊,心跳得飞快,竟不知如何接话,慌忙低下头去。
黛玉看她这副羞窘模样,只当她是女儿家脸皮薄,不好意思了,便也不再深说,只坐回书案前,拿起诗稿又看了起来。
......
午膳时分,黛玉移步至林如海外书房旁的暖阁,桌上已摆好几碟精致的淮扬小菜,并一碗碧粳米粥。
黛玉进来时,林如海刚放下手中邸报,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林如海抬眼看到爱女,眼中倦意稍退,露出温和笑意:
“玉儿来了,坐吧。”
黛玉依言坐下,目光扫过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肴,黛眉微蹙:
“父亲今日胃口不佳?这清蒸鲥鱼最是鲜美,你尝尝?”
说着,便执起公筷,细心剔下块雪白的鱼肉,放入林如海面前小碟中。
林如海欣慰看着女儿体贴举动,叹道:
“玉儿有心了,只是近来公务繁杂,盐政变革牵涉甚广,户部与宫里......咳,罢了,不说这些。”
“你身子才好些,自己多用些才是。”
父女俩正说着话,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
“老爷,张友朋张大夫到了,说是特来为老爷请平安脉。”
林如海微怔,随即想起什么,笑道:
“这定是贾天祥为我请的医生,快请张大夫进来。”
黛玉闻言,心中一动,便起身道:
“女儿去里间歇息片刻。”
说着,她便轻移莲步,避入暖阁内侧,隔着悬挂的珠帘与山水画屏风,既能听到外间说话,又不至于失了礼数。
不多时,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大夫走了进来,正是张友朋。
他神态沉稳,举止有度,对着林如海躬身施礼,在对面坐下,放下药箱,取出脉枕。
张大夫凝神诊脉,片刻后,又请林如海换了另一只手,诊脉毕,他又仔细看了看林如海的气色舌苔。
“林大人脉象沉细而弦,舌质偏淡,苔薄微腻。
此乃长期思虑过度,心脾两虚,加之操劳耗损,气血未能及时濡养,以致体质渐弱,若不及早调养,恐生虚损之症。”
林如海闻言,点了点头,并无意外之色,只叹道:
“国事家事,纷繁复杂,劳心劳力,在所难免,有劳张大夫开个方子调理吧。”
张友朋一边提笔开方,一边道:
“大人此症,三分在药,七分在养,外婆开些益气养心、健脾和中的药物,大人按时服用。
然最紧要的,是务必放宽心怀,减少思虑,保证安眠。若能得闲静养数月,当有显效。”
“说起来,家弟友士,医术远在晚生之上,于调养虚损之症尤为擅长。
原本贾大人欲重金延请家弟前来为大人诊治,奈何家弟为舍侄前程计,已于月前动身前往神京,打点事宜去了。
贾大人为此,深以为憾呀!”
珠帘后的黛玉,听到贾大人三字,融融暖意,想道:
原来瑞大哥一直将父亲的健康记挂在心,连寻医问药这等事,都早早着手安排了。
甚至想请动那位传闻中的江南神医张友士。
林如海也是面露讶然,随即化为感慨:
“老夫前番倒是听他提过一句延医之事,只道是寻常客套,未曾想他竟如此上心,还劳动了张大夫你。”
张友朋写好方子,双手奉上:
“贾大人一片赤诚,在下亦感佩,此方请大人收好,按方抓药即可。”
林如海示意管家接过药方,道:“辛苦张大夫,诊金......”
张友朋忙起身拱手:
“林大人不必客气,贾大人早已命人将诊金及车马之资一并付过,我不敢再受,大人若再无其他吩咐,我便告辞了。”
林如海见其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勉强,命人好生送客。
待张友朋离去,林如海看着那药方,若有所思。
黛玉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明媚笑道:
“父亲,瑞大哥对你,真是事事挂心呢。”
林如海看着女儿眼中毫不掩饰的欢喜与情意,心中了然,捻须笑道:
“是啊,天祥做事,确是有心有力,之前他提过一句请大夫,我只当是客套话,没想到他真放在了心上,还寻到了张大夫这样的人物。”
他语气温和,话锋却微微一转,带着几分父亲特有审慎:
“玉儿,为父观贾瑞此人,才干胆识俱佳,如今又有了官身,前程看似不可限量。”
“只是,他所行之事锋芒过露,桩桩件件,皆如行于刀锋之上。
庙堂之上,风云诡谲,他这般作为,固然能得一时之利,却也易招致多方忌惮。
为父虽有心助他,但宦海沉浮,有时非人力所能左右。
这其中的风险实是为父心头最大的顾虑。”
他并未明言婚事,只是将这最深的忧虑坦诚相告,目光沉静地看向女儿,等待着她的回应。
虽然林如海知道黛玉最终回答大概只会指向一事,但他还是要直言询问,不留遗憾。
黛玉却是摇摇头,含露目中清澈依旧,没有说别的话,只是低吟道: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父亲若是问我,我想说的,便是这句了。”
林如海望着女儿坚定眼眸,仿佛看到了当年妻子贾敏的影子,心中那点顾虑,悄然化开。
他深叹口气,释然欣慰道:
“好!玉儿既有此心,为父明白了,你的心意,为父绝不违背。”
“明年花朝节后,便是你的及笄之礼,为父定当为你大办,庆贺吾家明珠长成。”
黛玉听到父亲正式松口,心中欢喜无限,又娇羞低声道:
“爹爹......女儿却不想那么早离开家......”
林如海哈哈大笑,拍了拍女儿的手:
“那正好,你这段时间,可要多陪陪为父这个老头子,莫要嫌烦才好。”
黛玉顺势娇嗔地靠在父亲肩头,享受着这难得温馨。
片刻后,她想起什么,坐直身子,沉稳道:
“父亲,还有一事,瑞大哥府上,他屋里一个叫彩霞丫头,如今有了身孕。
女儿想着,这是我们林家该表示贺意的。
我已让紫鹃备下官燕、衣料和一对手镯,明日便以父亲你的名义送去贺喜。”
林如海闻言,先是愕然,随即眉头皱了下,盯着女儿平静坦然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作为浸淫官场多年的男子,他深知女儿此举极为妥当,识大体,完全符合世家大族主母的行事规范。
然而,作为一个深爱女儿,视若珍宝的父亲,看着女儿如此懂事,体面处理未来夫婿妾室有孕之事,心中却不由自主升起股苦涩心疼。
他沉默了半晌,才干涩开口,复杂难明道:
“你做得对,很妥当。”
“只是日后...唉,也别太委屈了自己。”
短短数字,深意无穷。
黛玉心思何等剔透,立刻捕捉到了父亲心意。
她展颜一笑,只娇俏道:
“父亲别担心我,我这么做,全然是因为我相信他,他必然不负我,我也要为他把这些事处理好。”
“女儿可记得呢,当年母亲在时,为了给我多个弟弟,也曾主动为父亲你物色过......”
她话未说全,点到即止。
林如海被女儿提起亡妻,心头一暖,那点苦涩也被冲淡了些许,喟然长叹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是苏武留别妻中的句子,此刻吟出,既是怀念贾敏,也是感慨女儿真的长大了,有了她母亲当年的担当胸襟。
做父亲的人,看到这样的女儿,总会百感交集,有欣慰,也有心疼。
少女的世界充满了梦幻,但主妇的世界,却是横亘着许多艰难。
这是亘古不变之理,他也只能祝女儿一帆风顺,平安喜乐。
黛玉眼眶微热,握住父亲微凉的手:
“父亲放心,女儿省得。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按时服药,饮食务必清淡些才好。”
她站起身,恢复了利落:“女儿去看看厨房,再嘱咐他们几句。”
走到门口,黛玉又想起一事,回头道:
“对了父亲,那日见文墨堂哥从你书房出来,似有不豫之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林如海摆摆手,不欲多言:“年轻人,心思重了些,一时有些糊涂念头罢了,无甚大事。”
黛玉心思一转,温言道:
“文墨堂哥毕竟是咱们林家如今最近支的子弟,书读得也好,若能考中举、进士,于家族,于日后,都是个臂助。
父亲若有余力,不妨多提点帮衬他几分?”
林如海闻言,深深看了女儿一眼,明白她话中深意,这是在为贾瑞未来的官场人脉做长远打算了。
他点头笑道:
“玉儿思虑得周全,此事为父心中有数了,你去吧。”
“我这边还要处理点公务,我要想办法给那些盐丁增些日用,免得闹出乱子。”
黛玉笑着颔首,安心离去。
走出暖阁,她便对廊下侍立的几个大丫鬟细细叮嘱:
“老爷近来脾胃稍弱,饮食务必精细清淡,易克化为主,油腻荤腥之物一律减半,汤羹要温热,不可过烫过凉。记下了?”
丫鬟们忙躬身应道。
......
张友朋出了林府侧门,坐上林家为他备下的青布小轿。
轿夫脚步稳健,不多时便到了他位于城南一条清净巷弄里的宅院。
院门虚掩着,张友朋下了轿,付过脚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刚进前院,便瞥见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手里似乎捧着个包袱皮,正低着头,脚步匆匆从他家出来。
张友朋心头掠过一丝疑惑。
红楼:重生贾瑞,铁血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