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
李希君坦然受下了宗师会众人的敬意与宴请。
直至窗外天色渐染墨色,华灯初上,他才婉拒了进一步的挽留,飘然离去。
身影融入京城川流不息的人潮,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涟漪,行人皆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掠过他时也变得模糊,难以聚焦,自然而然地忽视了他的存在。
李希君沿着那条直通紫禁城的御街大道缓步而行。
与记忆中相比,他敏锐地察觉到,如今的京城似乎更加热闹了几分。
并非单纯的繁华,而是一种……底气更足的喧嚣热闹。
凭借自身对【权】的掌控,他能清晰地“听”到,弥漫在京城上空那无形的众生愿力,此刻正变得更加炽热旺盛。
那其中蕴含的期盼、信心与隐隐的亢奋,如同暗流涌动。
显然,
他今日归来的消息已然传开,起到了极大的安定人心、提振士气的效果。
苏幼璃虽被公认继承了白龙王之力,潜力无穷,实力深不可测,足以比肩七神,但她终究缺乏如李希君这般实打实的赫赫战功作为支撑。
而李希君,从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横空出世,到京城之外剑斩三位天使之王、力毙多位天使的彪炳战绩,早已深入人心,成了大晟面对西方威胁时最坚实的信心基石。
他的归来,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以京城为中心,辐射开来的惶惑人心。
“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漫步其中的李希君微微点头,犹如寻常行人般、平静的看着这京城街道上的一幕幕。
..........
在一家寻常酒肆外支起的小摊上,三个刚干完活的汉子齐聚,围着一张小桌,就着几碟花生米、一盘炒肝,喝得面红耳赤。
“嗝……老子就说,这次那帮洋鬼子,肯定不行。”车夫打扮的汉子打了个酒嗝,用力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颤。
“没错!他娘的,还以为咱们是几十年前那么好欺负?”码头汉子瓮声瓮气地附和,“如今真君殿下回来了!还有那位九皇女殿下坐镇,咱们大晟,高手如云!”
“对对对!此战必胜!来,为了殿下,干了!”第三个汉子举起粗瓷酒碗,情绪激动。
........
另一边,
一对寻常母女正从一家铺子里出来,妇人手里提着大包小裹,小女孩则眼巴巴地望着斜对面的“稻花村”点心铺。
“娘,为啥买这么多吃的呀?”小女孩仰着头问。
“唉,还不是听说那些洋鬼子又要闹腾,多囤点,心里踏实。”妇人叹气。
小女孩似懂非懂,注意力很快被点心铺吸引:“那……那能再多买一包枣泥糕吗?”
那平常打扮妇人闻言,板起脸,用力敲了敲女儿的额头:“就知道吃枣泥糕!我看你呀,长得就像个枣泥糕!”
嘴上这般说着,她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稻花村,对里头的跑堂开口道:“伙计,再给我拿一包枣泥糕!”
接过油纸包,她塞到女儿怀里,依旧板着脸:“说好了,一天只准吃一块!吃多了牙疼,听见没?”
小女孩抱着心心念念的枣泥糕,顿时眉开眼笑,却是早已将这叮嘱话语抛之脑后。
种种琐碎而真实的日常,带着乱世中寻常人家的小小悲欢与坚韧,尽数落入李希君眼中。
他并未驻足,也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因他归来而稍感安心的百姓,这些在战争阴霾下依旧努力维持生活、守护微小幸福的普通人,
他们的愿力,他们的期盼,都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感知的那片炽热愿力海洋之中。
这让李希君脚步未停,反而悄然加快了几分。
.............
片刻后,
紫禁城内城门前,
虽以李希君如今的身份与实力,这大内宫禁对他而言已是形同虚设,
但他并未直接闯入,而是让门口侍立的内侍通传了一声。
随后方才随着那引路的侍卫一同走向了御书房。
而随着他的出现,一路行来,所遇宫女、太监、侍卫,无不停步躬身,垂首低眉,无比恭敬地口称:“殿下。”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直到踏入御书房后,
一股混杂着书卷气、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刻这御书房之中人影绰绰,颇为“热闹”。
却见文致寅与李伯衍二人,正一左一右辅佐在御案之前。
文致寅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奋笔疾书,代为审阅批红。
而李伯衍则不时对端坐于主位之上的苏幼璃低声指点几句,显然是在紧急为这位即将登基的皇女进行最后的帝王之道熏陶。
而在御书房一侧的软榻上,老皇帝半倚着,面容枯槁,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中还偶尔闪过一丝清醒神智。
花公公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侍奉着,脸上写满了忧色。
如今已经将白龙王那本命神通作为己用的李希君一眼便看穿了老皇帝的虚实。
其体内生机早已枯竭,如今全凭一股强大的时光之力强行拖缓了死亡的脚步,才得以维持着这具躯壳的“存在”,宛如时光长河畔一具被强行定格的影像。
他的进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正襟危坐,努力维持着威仪的苏幼璃,在看到他身影的刹那,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尽管她身上依旧穿着那身象征储君身份的、极为宽大厚重的华贵太子服饰,但动作却与当年在津门时毫无二致。
她像一只归巢的乳燕,猛地从御座后站起身,甚至带倒了一张凳子,在文致寅和李伯衍略带惊愕的目光中,飞快地跑过御案,一下子扑进了李希君的怀里。
“希……希君……”
她将头深深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一年多的分离、肩负的重担、对未来的彷徨,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这位承载了白龙王之力、被人道气运所选中的千古第二龙王,在情绪爆发之后,表达亲昵的方式却依旧如故。
只是用她那光滑细腻的脸颊,在他怀中不断地、依赖地蹭来蹭去,如同寻求安慰与确认的幼兽。
御书房内,
文致寅、李伯衍、老皇帝乃至花公公,四个“老家伙”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眼神中带着欣慰、感慨,甚至有一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慈爱。
而被这四道目光注视着,饶是李希君如今心性修为,也是有些遭不住。
他轻轻拍了拍苏幼璃的后背,温声道:“好了,幼璃,还有许多正事。”
苏幼璃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眼眶微红,却乖巧地点了点头,在李希君的安抚下,一步三回头地重新坐回御案后,只是那握着朱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李希君这才将目光转向软榻上的老皇帝,神色恢复平静,拱手一礼,开门见山地问道:
“陛下坚持至今,想必是为了等我归来。如今希君已至,不知陛下……可还有言语叮嘱?”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缓缓聚焦在李希君脸上,声音干涩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莫大的力气:
“朕……已然是个死人了。全赖幼璃这时光神通……逆天而行,方能暂存于世。”
他顿了顿,喘息了几下,继续道:“朕……感应到了。七神……正在加速苏醒,归期……大抵就在后日。”
“故此,朕决定,后日退位。亦在后日,举行新皇登基大典。”
李希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深知此界规则特殊,“仪式”本身便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七神归来是一种仪式,新皇登基,同样是足以震动天下、汇聚苍生之力的宏大仪式。
与此同时,
一旁的李伯衍接口解释道:
“七神苏醒归来之时,惯用神力显化神迹,让西大陆乃至部分东大陆疆域的生灵,都能目睹其‘伟岸光辉’,此乃他们收割信仰、制造信徒的常用手段。”
“而我大晟亦有手段。新皇登基,朝廷会动用秘法,举行盛大仪式,使新皇登基的场面与光景,能显化于东大陆各处,令天下百姓共见。”
“届时,新皇所言,亦可借仪式之力传遍四方。”
“通常,新皇会在此刻宣布减税、大赦等恩泽天下之举,正是民心最为沸腾,苍生愿力最为磅礴浩瀚之时。”
“彼时,殿下与幼璃陛下,皆可受此举国愿力加持,声势将达到顶峰!”
李希君听后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赞叹。
此界前人虽无主世界那般先进的全球直播技术,但这借助仪式汇聚、显化众生愿力的方式,亦是玄妙非常,效果斐然。
他原本还打算凭借自身覆盖地表的强横神念,强行向天下传音布道,
如今看来,借助这登基大典的仪式,效果或许更佳,也更符合此界规则。
随后,几人又就登基大典的具体细节、应对七神归来的策略商议了片刻。
直到外界黑夜浓郁,老皇帝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目光幽幽地看向李希君,说出了最后的安排:
“还有最后一事……希君,你今晚,便不要走了,留宿在幼璃宫中吧。”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顿时一静。
老皇帝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与幼璃,分别承载白龙王之权与力。权与力,本为一体,相辅相成。你二人……也当时时在一处,早日……真正合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希君和苏幼璃,带着一丝属于长辈的期盼:
“若能……早日诞下一位,同时承载你二人白龙王力量的血脉子嗣……那将是皇家之幸,朝廷之幸,更是……天下苍生之幸。”
文致寅与李伯衍闻言,皆是抚须点头,面露深以为然之色。
花公公更是连忙躬身,尖着嗓子附和:“陛下圣明!若是真君与皇女殿下诞生子嗣,此乃江山社稷之福啊!”
而被点名的苏幼璃,此刻早已是连耳根都红透了,羞得几乎要将整个人埋进宽大的太子袍服里,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在奏折上,染红了一片。
李希君也是愣神了片刻,万万没想到老皇帝临终前最后的叮嘱竟是这个。
他转头看向羞不可抑的苏幼璃,嘴唇轻笑间,自是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
两界高武:收束诸天成大罗